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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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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明白兒媳去世, 對兒子的肯定會打擊很大, 但崇慶太後沒料到弘歷卻是如此瘋狂。

先是在兒媳的葬禮期間,打了孫子殺了大臣, 而後一直消沈,仿佛丟了魂一般。畢竟是自己生養的孩子,崇慶太後看在眼裏,疼在心裏。

她不忍心兒子一直這樣消沈下去, 想著再給他續上一位皇後,或許弘歷就能慢慢從喪妻之痛中走出。

這位繼皇後的人選, 崇慶太後選定了塔爾瑪, 雖然塔爾瑪沒有子嗣,但她畢竟是潛邸的側福晉,現在也是嫻貴妃, 最重要的是,她是滿人。

有了心定的人選,她便趁著弘歷來她這裏問安的時候, 和他提起此事,道:“皇帝, 皇後都已經去了幾個月了,我想著你還年輕,後宮不能沒皇後。嫻貴妃是你原先的側福晉,先皇後在世時她多協助皇後處理後宮之事,沒人比她更適合當皇後了。”

弘歷沒想到這次過來,母親竟然主動提起續弦之事, 他心中認定自己的皇後只有傅瑩一人,所以崇慶太後一提出此事,弘歷便立刻否定了。

“額娘,續弦之事不要再提了,兒子不想再選皇後了,若真需人打理後宮,我封個皇貴妃不就行了?”弘歷站起來同崇慶太後說道。

崇慶太後見他是這般反應,知道他是真的急了,想著兒子同兒媳感情深厚,一次說服他恐怕也不太可能。示意他坐下之後,道:“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,可你並未過不惑之年,若沒有皇後,怕是那些大臣也不答應。”

弘歷依舊不答應,在他看來除了傅瑩,沒有人配成為中宮皇後,他道:“額娘不知,後宮雖有十多人,但那些人在兒子眼裏都如空虛一般,在兒子看來,那些後妃們無一人可勝任皇後,更別說與婉儀相提並論了。”

崇慶太後見他如此固執,心裏也著急了道:“選皇後是國事,是江山社稷的大事,並非是覺得無人能勝任就可推之了之的。孝賢皇後很好我知道,但不能因為後宮之中沒人比得上孝賢皇後就不再立後了。”

雖然覺得母親說得很在理,但弘歷並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,他只是低下頭,不說一句話。

崇慶太後見他這樣,嘆了一口氣道:“也罷,你還沒從喪妻之痛中緩過來呢,我也不勉強你,回去幾日好好想想。想好之前,不必見我!”

弘歷應了一聲,自覺有愧母親,躬身離去了。

弘歷走了之後,崇慶太後便扶著芳桃從坐的地方站了起來,到門口正好見弘歷離去的身影,忍不住搖頭道:“我的話,皇帝平日裏最聽了,怎麽這回卻如此固執?”

芳桃在一旁說道:“皇上同孝賢皇後感情深厚,太後讓皇上立新皇後,皇上肯定一下子接受不了嘛。”

崇慶太後回了屋子,道:“他哪裏知道我的心意,我見他這樣,怕真是有什麽不測,想著有個新皇後陪在他身邊,也好早日讓他從傷心之事中走出。”

芳桃想了想道:“太後這麽強迫皇上也不是辦法,要不把和敬公主叫來勸勸皇上,畢竟和敬公主是孝賢皇後唯一在世的女兒,由和敬公主來幫著太後勸,說不一定能說服皇上了。”

弘歷如此固執,有些讓崇慶太後難辦,想著芳桃出的主意也不錯,便對她說道:“你讓掌珠有空到我宮裏一趟,我同她說說,掌珠若是孝順,應該會勸她自個兒阿瑪的。”

三日之後,掌珠來到祖母那裏,崇慶太後見掌珠一身素服,頭上沒有一件首飾,耳環、手鐲也沒有戴,知道她這是為母親戴孝。

掌珠同傅瑩有幾分相似,崇慶太後見到她難免憶起傅瑩,想到在傅瑩葬禮時,掌珠哭得悲痛欲絕的模樣,崇慶太後不防備地濕了眼眶。

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,招呼掌珠坐到自己身邊來,道:“自你母親沒了,你現在進宮也少了,卻不知我和皇帝都很想你呢?”

掌珠其實也不是不想進宮,只是一進宮難免想起舊事,想到母親早逝,就心痛不已。

她搖頭道:“孫女只是怕想起額娘,即便是在自個兒府裏,也常常因為想額娘難過得睡不著呢。”

崇慶太後摟著掌珠道:“我知道你也同你額娘是個極好的孩子,只是如今你阿瑪因你額娘去了,日日消沈,我想著你阿瑪最是疼你不過,你也不忍見你阿瑪這般吧。”

掌珠自幼深得祖母喜歡,被祖母這麽抱著覺得親切無比,她道:“其實孫女不是不想安慰汗阿瑪,只是汗阿瑪每次見孫女都忍不住想起額娘,孫女見自己過去不但沒安慰到汗阿瑪,反倒令汗阿瑪傷心,所以才不敢進宮的。”

崇慶太後摸著掌珠的後背道:“難為你這般想了,你既孝順,就該勸你阿瑪再立一位新皇後,讓你阿瑪少些悲痛。”

掌珠一下呆住了,她沒想到祖母叫自己過來,竟然是要自己勸自己父親續弦,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子女身上恐怕都不會樂意吧。

在她心裏,父親同母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,她自小就見父親同母親是何等恩愛。作為皇帝,後宮肯定是少不了別的女人的,但掌珠覺得那些不過些替母親生孩子的女人,如今要那些女人中的一個替代母親的位置,她怎麽能願意呢?

見掌珠沒有說話,崇慶太後無奈道:“我清楚你肯定不願意,你阿瑪也不願意。可你好好想想,你額娘已經去了,你阿瑪總這個樣子也不是辦法。去了的人,到了另一個世界什麽都不知了,可留在這個世上的人卻要日日受苦,你真願意見你阿瑪這樣?”

掌珠回想起母親去世後父親的表現,她確實不忍父親這樣,畢竟那是最疼愛她的父親。

她靠著崇慶太後道:“可若是真的續立了皇後,那真的就能減輕阿瑪心中之痛嗎?”

崇慶太後微微搖頭道:“我也不知,但你阿瑪還年輕著,後宮不立皇後總是不成體統的,讓旁人勸勸你阿瑪總是好的。”

祖母的話已說到這個份兒上了,她覺得自己反對恐怕也沒什麽意義了,若立新皇後真的能讓自己的父親少些喪妻之痛,那她也願意。

她離開崇慶太後的懷抱,點頭道:“若真能讓汗阿瑪少些悲痛,孫女願意勸。”

崇慶太後見掌珠答應了,很是高興,她摸著孫女的臉道:“果然你像你額娘一般懂事。”

說完之後,她喚來芳桃,安頓她道:“你去看看皇帝處理完政事沒有,若是無事,就讓他到我這裏來一趟。”

弘歷聽聞母親喚自己過去,估摸著還是立繼後之事,心裏十分不樂意,可他向來孝順母親,即使不樂意,也不得不過去。

沒想到自己進了母親的屋子,卻看到女兒也在那兒,頓時十分驚喜,他給母親行過禮之後,問掌珠道:“你何時進宮的?既然好不容易來一趟,那就多住些日子再回自個兒府中吧。”

掌珠本想回是祖母叫自己過來的,不想崇慶太後先替自己回了:“是我叫掌珠進宮的,掌珠說你一見她就傷心,她便不敢輕易進宮了。”

因說的是事實,弘歷看了一眼女兒,坐到母親旁邊沒有說話。

崇慶太後道:“今日我把你叫來還是那件事,不知皇帝你想明白沒有?”

弘歷看向母親,搖頭道:“兒子不願意,兒子一生只想立一個皇後。”

崇慶太後嘆了一口氣道:“這恐怕不行,你別忘了,你兒子將來繼承大統,也是要追封自個兒生母為皇後的。以後你至少有兩個皇後,兩個皇後三個皇後又有什麽區別?”

弘歷知道,一生只立傅瑩為皇後的願望怕是不成了,但即便如此,他也不想續弦。他道:“當年孝敬皇後去世,汗阿瑪也沒續弦啊。”

崇慶太後見他拿出雍正的例子,忍不住辯駁道:“孝敬皇後去世,你汗阿瑪年歲幾何?你現在年歲幾何?孝敬皇後崩逝,也沒見先皇像你這般瘋癲,如此行徑真似當年世祖喪孝獻皇後之態。”

他知道世祖因為董鄂妃去世差點出家,一直是皇家頗為不齒之事,母親將他比作世祖福臨,顯然是在嘲諷他。

面對母親的指責,他只能低頭不語應對。

崇慶太後接著道:“我說過多次了,我讓你立新後也是為你好。即便你不想著自己,也該為我著想,我都這麽大年紀了,身邊不能少侍奉的兒媳。”

弘歷攥了攥拳頭,道:“額娘,那些後妃們絕對會孝順額娘的,額娘不愁伺候的人。”

見弘歷這樣,崇慶太後氣不打一處來,她不明白為何一向孝順的兒子,怎麽會說出這樣忤逆之言。她撫著自己的胸口,氣得指著弘歷道:“你這個不孝之子!成心是要氣我不曾?”

弘歷一向孝順母親,如今聽母親罵自己“不孝之子”,知道母親動了大怒,急忙跪下來落淚道:“兒子不敢,兒子哪敢擔不孝之名,只是……兒子不忍心。”

崇慶太後也是搖頭落淚道:“什麽忍心不忍心,難道我這個當母親的就忍心罵自己一向孝順的孩子?”

掌珠見祖母同父親起了爭執,心痛之餘跪在父親身邊道:“阿瑪,你這樣額娘泉下有知也會難過的。額娘實實在在是沒了,女兒不想見阿瑪也這樣啊。這回就聽幺嬤的吧。”

弘歷見女兒也來勸自己,知道是拒絕不了了,他抱了抱女兒之後,給母親磕了一個頭道:“兒子答應額娘會立新皇後,只是婉儀喪期未滿,匆忙續弦著實不忍,等三年喪期過後,再立皇後如何?”

見兒子終於松了口,崇慶太後也松了一口氣,雖然為妻服喪三年並沒有這規矩,考慮這已是他所能做的最大妥協,便不再強迫他了。

她讓宮女扶起兒子和孫女,然後讓他們重新坐下來道:“既然你已經答應了,我便不勉強你了。好,你說三年便三年,到時不許推脫了。”

弘歷以前也受過母親的逼迫,比如生子之事,但他還是頭一回感覺到母親給她這般大的壓力,從崇慶太後那裏出來之後,他忍不住又去了傅瑩生前住的地方,在心裏給她道了無數個歉。

弘歷用了一個折中的法子,先立塔爾瑪為皇貴妃,讓她處理後宮之事。但皇後的親蠶禮卻不許她去,即便日後她會成為他的新皇後,但沒有冊封之前,他不願意讓她行皇後的職能。

在喪期間,崇慶太後時不時地提醒弘歷,讓他不要忘記立皇後之事,弘歷不敢違逆母親,只說等傅瑩喪期過了便封後。

傅瑩三年喪期過後,弘歷知道再也躲不過去,再母親的催促下,挑了下半年的一個吉日,行封後典禮。他本意是想從簡,但母親不讓,他不得不按禮制來。

冊封那日,闔宮歡慶,弘歷同後妃還有母親一起為新皇後塔爾瑪慶祝。

弘歷看著這熱鬧之景,想起去世的傅瑩,忍不住悄悄落淚,他離了宴席,自己去了長春宮。

想比剛剛那裏的熱鬧,長春宮卻安靜至極,玉凈玉枝沒料到弘歷會過來,匆忙出來迎駕,雖然弘歷常來傅瑩的故居,但今日是冊封新皇後的日子,弘歷過來確實很意外。

三年過去了,長春宮裏一如往常的模樣,弘歷命人多點了一些蠟燭,這樣才有當年同傅瑩一起在此的感覺。

他一人坐在供奉傅瑩的靈牌前說道:“婉儀,其實我不想立新皇後的。我答應過你,此生只有你一個皇後,但天不遂人願啊。續弦這事兒,我確實是頗不得已,新皇後權當是為孝順太後了,我是不認她的。”

玉凈看弘歷這樣,忍不住將玉枝拉到一邊道:“皇上今日來咱們這裏怕是不妥吧,畢竟是新皇後娘娘大喜的日子。”

玉枝嘆氣道:“就算怪罪也不會怪罪到咱們頭上,娘娘已經去了,就算有人不滿,也不會計較一個去了的人。”

玉凈聽罷,輕輕嘆了一口氣。出於私心,她想讓弘歷一輩子都記著傅瑩,到死都沒人能取代她在他心裏的位置。

崇慶太後見弘歷出去許久都沒有回來,便問他去了哪裏,弘歷身邊的毛團回說是去了長春宮。

崇慶太後聽罷,心情很覆雜,看了看身旁的塔爾瑪,總覺得兒子這麽做,有些對不住新皇後。可她能有什麽辦法呢?她能逼著兒子立新皇後,卻不能控制兒子的心意。

她安頓弘歷身邊的人,說如果新皇後問起皇帝的去處,就說是醉了,找地方醒酒去了。

下面的人也知道,若說弘歷去長春宮,怕會引起帝後失和,所以崇慶太後這麽安頓,下面的人連連答應。

崇慶太後看著兒子空空的座位,心裏念叨著:“都近三年了,你還惦記著先皇後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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